Tuesday, November 30, 2010

C 大调女生 (十)

(十)

自从那件“违抗军令”——拒入理科门的事件后。我们仨,虽然没有特意被排挤,但是,无论老师和同学们都仿佛已经认定我们是一伙的。若要分组做功课写报告,我们仨肯定凑成一组,班上的学生人数为奇数,我们仨被减去,其它的同学,自然可以凑成对,也省下了老师的麻烦。

其实,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三人行,性格却大不同。唯一的相同,是大家都喜欢音乐,所以还能互相包容着,但是,说到音乐,我们仨又大不同了。就好像,同一个钢琴发出同样清脆的声响,但是,大家的调子各异,只是,齐鸣的时候,确毫不相撞,简单来说,我们仨,就是一个chord。

如果C是中间标准的开始,整整齐齐;E就是放纵的那个。依是个才女,因为家里卖乐器,加上父亲又是地下乐团的键盘手,耳濡目染之下,她已经无师自通了几项乐器。大概她没有正式受过音乐教育,所以,她的音乐的那条筋,有点野。如果说我和凤是好好被栽剪的盆栽(我是半途营养不良萎缩的那棵),而她就是在旁边冒得狂野的奇葩异草。
她可以在听了凤演奏某首歌曲后,用别的乐器演绎出来,但是,会偷吃或自创一两节,或者变本加厉的多加一些感觉,将p (soft) 弹成f (forte)。而 她和阿凤最不相共的地方,就是——当阿凤弹错了,她会将该节重新弹过;依就会吐吐舌头,废掉一个key的飞过去。

“嘿,你知道么,我玩过很贵的hand made小提琴!”她曾说。
我知道如果给坏人知道了一定会羡慕死了。可是,当我看她不管bowing的上下不管slur不slur,随自己的喜好拉,我忍不住说:
“如果你跟我那学小提琴的朋友合奏的话,你会把他给气死。”凤看我又提起坏人,望了我一眼。我假装自然的提起坏人,事实上,连凤也不知道我现在还在喜欢坏人么,这是我的第一个秘密。
“我玩音乐,只为了自娱啊,更何况,阿迪从来没有投诉过我这个学生呢。”她嘟起嘴,不服气。
“因为阿迪迁就你啊。”

我当时懂阿迪练吉他练了好几年,有个冲动要找他来教我。还是凤把我按住了,她说:人家的男朋友,不太好吧?我突然有被棒喝然后醒过来的感觉。某些方面,凤比我心思稠密。我C大调反正就是直板的。

不过,阿迪和依,两人的感情还情比真金。他们在中二一次的活动上认识过后,年纪轻轻就学人家谈起恋爱来了。终于走到很多年后“修成正果”,过程中,两人经历了不少磨难,离离合合却让他们更相爱,也让很多人为他们捏一把冷汗。他们俩,从不被成全,到备受祝福,他们的一路走来不易。他们的第一个阻挠,来自父母。阿迪在另一间国民型中学念书,当时那间学校的风气和名声不太好,所以依的父母也盖棺定论的人为阿迪的品德和功课也好不到哪里去。

事实上,我们认识了阿迪后,发现他其实为人不错,童军出身的他思想还蛮成熟的,除了英文,其他功课都还不错,重要的是,他真的是一个能够耐得住依所有随性和不羁脾气的好男生。很可惜,依的父母,没看见。这点依是清楚的,但是,她没有好好的和父母沟通。
那是我们身藏很多秘密,一直以为人家不了解自己的年。无论有形的反抗,还是无声的静默,我们都经历过一点点属于自己才知道的叛逆期。

而,老猫也走进了她的叛逆期,不过,她玩得可大了。
那天放学回家,看见从国外公干回来的老猫妈妈,她妆都没来得及卸,看得出来,她是一下了飞机,显然是抵步到家后便过来找我妈妈。

“西,过来。”妈妈对刚进门的我招手,神色凝重。她很少这么的表情,我马上走过去。
“阿姨。”我叫了人,但是,老猫的妈妈只轻轻的嗯了声,不用红肿的眼睛看着我。
“西,你最后一次见老猫,是什么时候。”妈妈的声音平静,但是,还是很凝重。
我认真的想了想。
“上星期五。老猫还教我一首新歌。”
“她没说什么?”
“没有。”我回答。

老猫的妈妈听我这么一说,眼泪马上掉了下来。
“这孩子去了哪里?”
妈妈扫着她的肩膀安慰着,然后抬头对我说:
“老猫留了一封信,说她离家出走了。她说,她不要念中六了。”
我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然后,妈妈喏喏嘴示意我离开。我马上离开客厅洗澡吃午饭。

那天写着功课的时候,我还是一直想着老猫的事。反复的想那天老猫有没有留下任何她要离开的暗示?我搁下笔,奔到钢琴前拿老猫最后给我的谱来看。甚至坐了下来,认真的弹了一遍。哎,老猫啊老猫,你到底在玩些什么?你连这个可以让你欺负成为你精神支柱的妹妹也不要了吗?我又把老猫的歌弹了一遍,从曲风发现,这不是古典乐,是一首带点现代元素的歌。难道是老猫编的?我又再弹了一遍,歌曲的中间一直重复着一段蛮澎湃的,而且,我还记得老猫强调,这里要逐渐加重力量,从p f 的演变。这里,会是老猫的心情么?老猫到底想说什么?
我还是盖上钢琴,回到功课上。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老猫真的变成一只猫,只是像个招财猫一样,贼贼的对我笑着招招手,然后“扑通”的跳进水里。
猫怎么会游泳?我醒来后问自己。
没多久后,一张明信片给我解了梦。

我猜是老猫寄给我的,但是,邮戳却是美国的。明信片上的内容更是奇怪,只短短的写了几个字:The last piece we had was my truly dedication, I wanted to know if I deserved all this, and if you can interpret the lines in between.
然后,就是一个以Neko为署名的电邮地址。

妈妈当然是读过我的明信片了,她也在怀疑我所怀疑的,但是,她也尊重我,只是静静的说了一句:
“如果有老猫的消息,要告诉她妈妈噢。”
我“哦”了一声。

望着我的钢琴,我突然电光火石的清楚了。
老猫最后一首给我的歌,名叫《秘密》。意思指叫我不要告诉别人。
老猫用英文,还是我当时要查字典才懂的英文,就是不让我妈妈发现。
Neko,是日文“猫”的意思,我记得老猫曾经用做笔名。

老猫到美国去了?

这么重大的线索,我真的不懂应不应该一人吞了它。但是,老猫叫我不要说,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老猫真的给我一个难题了。

那天我放学后,特地转到学校后的一间提供上网服务的电脑店。(当时还真的是修理电脑的店,灯光还很明亮),我有点生涩的领了我的电脑号码,穿过一排带着耳机,在网上聊天的人,找着我的号码。一坐了下来,手指有点冰冷的搁在电脑键盘上,像每一次的钢琴考试一样。
我花了一点时间给自己弄了一个电邮,然后找看那里写信,还好我带了字典,才弄懂"compose"就是写信的意思。
又有点笨手笨脚,发现电脑无法打中文字。然后,用简单的英文写:

"If you are old cat, i hope you are old cat. Please tell me where you are, your mum is very worrying about you. - Xi"

一"click",就把信笺给寄了,有种很不实在的感觉,因为,一切都太虚拟了,没有“至亲爱的谁”,也不用“签名”,更没有邮票。都不懂有寄到没有。我发了一下的愣。然后看时间也差不多一个小时了,便付了两块钱然后离开。

几天过后,我猜想应该有回音了,便到同样的一间店去。

果然,"Neko"回信了,可是,一看内容,我愣得更久了,几乎超时,也不懂要如何回答是好。

“亲爱的西,你果然很聪明。不愧是我妹子。我很好,别担心。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那里,不过你也不懂我在那里,我自己也不清楚我下一站会在那里。哈哈。我在一游轮上当钢琴手,还弹了你的创作曲呢。大家都说很好听。你应该很骄傲了,现在。对了,我和Uncle Kent在一起。”

我要怎么回?我应该怎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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