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登于2011年12月30日 星雲 活力副刊)
給這篇文章放上《鄉音》其實不太恰當。皆因現在的馬來西亞的方言,已經說不上是“鄉音”,反而只能從區域性質上的口音來辨別一個人。比如說:如果聽見一句
話的“語助詞”用上“咯(gh)”“嘹(li嫪)”,我們大概知道,這個朋友來自檳城。聽見這個人的華文帶著濃郁的廣東音,把“n”的發音念成“l”
(如:“拿”念成“l”)我們會猜,這個人大概是來自怡保或霹靂一帶。就拿我自己來說,我曾經在吉隆坡買東西時不小心把廣東話“一角”說成“一錢”,檔主
馬上就問我是不是從怡保來的。
走到這個年代,當馬來西亞的華人已經幾乎溶成一塊的時候,我們已經很少通過方言來區別籍貫了。
我是海南人,但我們家裡都說媽媽的方言──台山話。到了侄兒侄女這一代,他們已經不愛學。其實
遺憾是有的。就拿我自己來說,海南話我已經聽不懂,以前最有機會接觸的時候,是小學時期,跟著父親的我在會館聽父親和長輩們用海南話談天,一個句子我還略
略聽懂一兩個字。現在,我會懊惱自己為甚麼在年幼,學語言最巔峰的時期沒有多學幾句海南話。現在,父親已經不在了,這一代的海南人不大會說海南話,也不懂
應該找誰來說了。
未來的世界,方言似乎顯得不太重要,一些少見的方言也越來越少人用。而馬來西亞人的中文里已經
有不少的方言嵌入,大家也用得得心應手的,比如說:“夠力”,“搞定”和“beh
tahan”,就連馬來同胞,也在用著“打包”這兩個字。無論語言專家願不願意,這類似的詞匯早已經被編入我們生活的字典里。以後的世界村裡,倘若人家聽
見一個人的中文用上了這些詞匯,大概馬上可以分別區域似的知道這個人就是從馬來西亞來的。方言的區域,似乎已經擴展到了一個國家。
而,上一代的華人南下來馬來亞的區域痕跡仿佛只有在博物館里才能看見了。那天到古晉去,參觀了
這個擁有豐富文化的港口城市,在收錄著南下討活然後落地生根華人的豐富資料的華人博物館里,其中有一個立著各個語言籍貫的角落的展覽板,隨按鈕播出小段該
方言的對話以及反映這些籍貫的華人多從事的行業。我看了海南人的資料,這些遲來的海南人,因為多數行業已經被其他籍貫的人佔了先機,所以海南人多轉向飲食
業發展。我按了“海南人”的語言按鈕。
“老闆,咖啡一杯。”
那一句海南話,我無法用中文字打出來。那一刻,毫無防備下,我聽見了曾經熟悉又很陌生的鄉音,眼眶馬上紅了。這一句話我懂,曾經跟著父親的我,在茶室這麼聽父親呼喚老闆。當下,我想念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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