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迟到了。原本雨季的九月干旱,将近十月才刮风。
她付钱时,面包师傅这么对她说。
嗯。她点点头。两人同时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
没关系,这场雨对我没影响,反正我不打算出门。反正,她哪里都不想去。
只是大雨来临前,迎面的阴霾给了她压迫感。像一天天的心情,下沉。
她回到家,衣角已经给急不及待落下的粉粉细雨给沾上。她怀里护着的面包总算免于浩劫。雨势很快的大了起来。她把面包搁在桌上,对着面包棒和它的伙伴们,她突然有了搓粉的冲动。
自从他走了,她也就不曾开过满是粉的桌子。
她学做面包是为了他,她此刻窝在家里疗伤也是为了他。天空可以不依时干旱可以任性的下雨,为何我做不到自己情绪的主人?算了,为了自己,搓一个面团出来吧。
水倒在砌得像井的粉堆里,外头的雨也像要冲掉什么记忆似的,不曾小过。
粉开了,她用熟悉的手势搓着面团。外头开始刮风了。该死,忘了关窗,现在满手是粉怎么关?唉!算了吧。面团没有听话的意思,越搓越沾手。风把外面的眼泪带进来,带到她面前。半小时过去了,面团没有脱手的意思。啪!她丧气的把面团摔在桌上。
你一定是一早就已经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她对着面团说。郁闷的天气压缩成的雨点像幽灵般的无所不在。她把白布铺在面团上任它发酵,像要把逝世的开心瞑目,像无力的逃避。
酵母噘食,心情变酸。看不见的始终存在着,无论怎么样子努力的掩饰。
这场雨最终影响的不只是面团。
她窝在沙发上,用被单把自己盖起来。像厨房桌上的那团东西。她拿起手机,想要拨电话,却又不肯定谁愿意接听。打给蒋颂吧,她又想不到有什么开场白。她便这样那着手机发呆, 看着窗外不甘示弱的雨。下的没有理由的大雨让她丧失了远处的美景。
门铃响了。大约在一小时后。竟是蒋颂。
如果有心灵感应这种东西,那一定是蒋颂。
你在干什么?我这趟来是看你饿死了没有。蒋颂一进门便辟哩吧拉的,嘴巴虽硬着,手里却捧着一大袋的干粮,脚跟直踏入厨房,冰箱随即被打开。
只有好朋友才会放肆的开你的冰箱。她依在门阑静静的看着她,两颊重新刻上深深的一点。
咦,你做面包?
不成了,讨厌的雨坏了面团。
雨?讨厌?还记得上回我们去瓜拉雪兰莪看萤火虫时,撑船的说那是黄昏的一场雨后十年难得一见的美景时你还称说这场雨来得正好。
上回?...。她又静了下来。那真的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久得在她遇上他之前。在他之后,他们踏遍马来西亚的名胜地,但是照片里也只有她和他,没有傻傻的姐妹们摆甫士当背景。基本上,那时,她所有的风景也只有他。
一开始她还接到她们的旅行邀请,后来她拒绝得惯了,她们也招得累了。事情搁的久了便成了顺其自然的淡去。她多久没有和一干姐妹,包括蒋颂见面了?她有点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来,让我看看,面团真的没救了吗?她掀开不吉利的白布,重新捏造面团,用更熟悉的手法重新搓了起来。
经过发酵,水分耗尽,被揉的面团发出柔柔的滋~声。像听话的猫在主人的掌心撒娇。
你忘了时间的重要喔!蒋颂像以往教导她般叮咛着。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没有东西是不会变的。她再来的叮咛却好像跟面包没关系。
蒋颂的教导一向是最细心最倾全力的。尤其当蒋颂知道她的他爱吃面包时,更是努力教导她助她营造这一份幸福。如今的蒋颂也是想让她幸福的。她随手左抓一把核桃,右捏一撮瓜子和在面团里。
你清减了许多,不许你减肥啦,你乖乖给我吃完冰箱里我买的东西。
还有这堆面包。她把句子接了下去,然后咧嘴笑了。
知道就好。蒋颂把成型的面团推进烤箱。我们会在季侯风过境后去肯逸湖旅行,大伙儿都想你带柄吉它去。蒋颂试探着。
嗯,我会到。
希望你不会刮大风噢。
呃?
放飞机啦。
不会,我只会下一场清凉的雨。她搭腔,两人恢复了以往的唇枪舌箭。
雨要下得及时,不然会给人家诅咒。蒋颂吐吐舌,提了皮包就走。
蒋颂刚离开,天空即放晴,空气里蕴藏着被汽车制造的废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她重新把头探出窗外。远处的山峦重现,其实美景从未离开过她的窗沿。
没有人提及她失恋,也没有人提醒她远离了朋友多久。
但是,奇怪,蒋颂的离开却像雨卷走了沉重的一切。
嗯,好一场及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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