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July 30, 2010

爱情故事

他盯着她看,专注的。仿佛初识那样,仿佛曾经忘记自己和这女人一起生活了这些年。
是可以这么说,他离开了一年,才刚刚放暑假回家。
她在小小的厨房里。忙。才不过一点点的平方尺的空间,可是她走过的步数足以是外面草场的好几圈。

她正给他准备他喜爱的食物。脸上一点慌忙也没有,仿佛,她非常享受这个准备食物的时光。
他坐在厨房那弄得吧台一样高的间隔旁的高脚椅子,手捧一杯饮料,专注的盯着她看。

“Yes? 怎么啦?在研究黄脸婆的脸有多黄?”她发现他盯着她的脸。

他给她一个微笑,如同在食物里洒一点刚好分量的盐。
“你很幸福。你有一个很爱你的男人。”

她顺序切着菜的节奏在这时候放缓。不过动作还是没有停顿的,利落的把空碗拉过来面前,把板上切好了的菜,夹在手和刀之间,捞起丢进碗。

“当然啦,不然怎么会有你和妹妹俩呢?” 她这才搭腔。
她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又利落的转身到水槽的盘子里捞起泡洗在水里的菜。
她转身之余,他还来得及看见她脸上那一抹象征着幸福的笑容。

他继续的盯着她看。她的侧脸,挺立的鼻子,应该和年轻时一样,只是生活应该是将她眼角细细的纹挤出来的原因,她专注和用心煮食的眼神,让他弄懂他平时吃进嘴里的这个好味道是怎么来的。他今天细细的看,加上她那幸福的笑容,他当下明白了,父亲为何会如此努力。

昨晚,他和从机场载他回家的父亲聊了一天。
不懂如何开始了话题,他问了许多有关父亲和母亲的往事。

“她呀,话不多,工作起来非常认真。当你叫她名字的时候,她会先‘yes?’回答你,然后才抬起头看你。一半的专著还留在工作上。我就是特别喜欢她抬头的那个神情,也爱看她专注的时刻,所以,会特地去找她帮忙这个那个什么的。就特别爱找她。” 他盯着红绿灯,等候它变青,并没有望着儿子,吐了一口气,有点不太愿意的承认。
“后来,我才懂。认真的用心在一件事,还是一个人身上,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

“啊,然后然后?”

“那时,她心里有个人。但,那个人并没有给她明确的答案。她也默默的在旁边等候,专注的等。等啊等,自然地也没有去留意身边的人。”

“你就是她身边的那个她没有注意的人咯?啊,然后然后?”

“呵呵。你真聪明,果然有我的遗传。”他骄傲的,在红灯转绿之前望了儿子一眼,“我当然不会那么笨,过度的行动会吓坏她,届时物极必反就不好了。我只是常常的在生活中给自己制造机会,她不看我,我就盯着她看。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帮助她,守护她。让自己成为她自然而然在遇到任何难题时,是她第一个想到的人。”
"就这样,她终于专注望着我,说'yes'了。”

“啊...”他没有说然后了,然后微笑了。因为他知道,他们的“然后”,他参与了。

父子俩沉静了一会儿,他问了一句,一句他自己也不懂该不该问的话:
“你一点都不介意,一开始的时候,她并不爱你。”

“傻孩子,等到你真正喜欢一个女生你就懂了。喜欢一个人,有时候,要开始的那一刻真的很讲究时机。它并不像爱情故事里的情节那样的必然性。现实里的两个人,很难说timing一样的一起喜欢上对方,里头肯定会有一些差距。我只是清楚,我自己和她的这个差距,我需要一点努力。如此而已。”

他那时从他父亲眼里看见专注,这里头除了专注的开车,还有其他。
他现在望着母亲,他同时也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当时要那么的努力来获得她的专注。事实上,这些年,他已经没有很努力,却得到她的最专注。

爱情故事,不是路边听见,不是电影看到,也不是书中找到。要看到的,才算数。

他看到了。

Monday, July 26, 2010

月满

虽然,我不至于像一些朋友高调的说:因为对港剧失望而从此以后不再看港剧。但是,我对港剧也是有要求的。
有几套港剧,倒是我想看的,就是《岁月神偷》和《月满轩尼诗》,但,近来的高压,让我选了月满。
不错的一套戏,让我累得想倒下时,还会有继续要看的冲动。结果我就在一边做别的东西(比如:晒衣烫衣折衣facial)一边看,不是戏不好看,是我真的没有成套的时间,(连这文也断续的写)结果,戏在很多个电话和sms paused着过后,写写停停,一边edit的完成了。

一直都很喜欢张学友,由他来演阿来这个中年痞子,是很适合的,尤其是,他那种还很孩子的眼神(我相信伟仔应该没有),把这个41岁都还长不大,爱睡觉,无法承担的少东演得好。他一直梦到和现在的他一样大的父亲,象征着他心里的父亲永远停留在他逝世前的那个样子,也代表他对父亲的一种依赖。他一直都找不到自己,最后,他勇敢的说了一句:我能逗她笑,你呢?那一刻,他很man。自此过后,他长大了,也再也没有看见父亲了。

也很喜欢女主角汤唯。举手投足,都散发淡淡的女人味。相比阿娇的被封杀,我更同情她,因为,她是一个好演员。

还有配角的精湛演出也让月满更出色,他们都是我平时爱看的绿叶,衬的美丽,又不会丢失自己。其中惊鸿一瞥的邵美琪和郑伊健,虽然隔幕但同台演出,让人淡淡一笑。

还有一个小配角,但意义吃重的印度人,给我感觉上有点像《重庆森林》的那道淡淡的印度spices,在这里横跨轩尼斯。最后印度人的衣着光鲜,色彩斑斓,也似乎有某种含义。

其实,港剧,不一定要有警匪大战街头,卧底勾心斗角,沟女屎桥,烂gag写满剧本。也可以淡淡的,如满月柔柔的光。这样就好了。

Sunday, July 25, 2010

家常

家常。像马来西亚的雨。抬头,也许就会有一滴落在肩上。疾步走,你也避不开的,一天一地。

家常,关心是,责备也是。

晚回家,妈妈会责备,哥哥也会。在老家,在哥哥家,我总是特别的娇。可是,在外头自己粗野的照顾自己,惯了;偶尔看见骄矜的自己,还真有点不习惯。
我们兄弟姐妹,各居雪州的东南西北,偶尔才能有的骄矜,其实也不错。

可是,走出家外,我还是粗野的长。
随便乱走随便的生活,自己是自己的家长。

“好好照顾我老婆。”姐夫说。
呵呵,原本,照顾姐妹,就是家常。这句话,原本的对白,应该是:好好照顾我姐姐。才是。
有一点,细细的线。分开。

虽然都有自己的生活,当我们聚在一起,都在说家常便事。
也聊国家大事,别人的事。
却总有家人的事。
我们好像等到长大了,才学会了聊天,以前太靠近了,反而不懂。

而,很会聊天,是我和老弟的本事。和他兴趣相投,爱文字爱音乐爱电影,但是,是长大了,才能珍惜和分享。
虫说:羡慕呢,有弟弟的人。
对啊,我也这么觉得。
我笑,犹如平时的笑容。

我们不常聚会,但,感情也平淡如家常。
本来的家常,有点像新年。

离开家后,在家人面前,我骄矜。
但那个过后,我又恢复,粗野的照顾自己。

Thursday, July 15, 2010

碧姬

我想象中的碧姬有点狂野,头发带点卷,跟她说话时她眼神有点漂浮,一个劲的嚼着香口胶的那种女生。
然而我错了,我被形容她的大人们误导了。

碧姬乖乖的坐在钢琴前等我。门一打开,我看见的是扎着整齐辫子,米黄色的连身裙,低着头做着乐理练习。那专注模样让人心疼。她见到我,马上放下笔站起来,向我问好。

这样的一个孩子,理应礼貌,何故还是有人对她不满意呢?

我让她弹了一首考试命题曲,又让她弹我随意挑选的一首歌曲。
她都弹得很好。只是当她弹了这首对她来说是崭新的歌曲时,她先是皱皱眉头,眯眯眼睛,稍微的做了思考,然后在很短的时间内将歌曲无误的弹了出来。但是,随即,我发现了她的问题。她是一个会跟着自己感觉演绎歌曲的学生,不管歌曲的来由,不问歌曲的曲风,不数歌曲的拍子,就跟着自己想要的方式去弹。
我弄懂了她之前那位音乐老师不让她考试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她太聪明,却一个劲的聪明。

这样的一个孩子,理应讨喜,何故还是有人说她不听话呢?

我稍微指点了一些指法上的错误。然后问她:
“你的考试曲子弹得不错。练了很久?”
“嗯。”她点点头,眼睛盯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妈妈说,练不够一百次。不准看电视。”她的手指开始纠在一起“妈妈开着CD,要我跟着弹,不能不一样。”
“妈妈想要你顺利的在考试过关。”

“老师,弹钢琴一定要考试吗?”她突然睁着水灵一样的眼睛,像浩瀚荡漾的大海浪涛般的瞳孔找到了一根浮木。我在她的瞳孔中看见自己。
“考了试,有了文凭。就多了一个可以让你日后谋生的能力。”
我从她的瞳孔里消失了。她马上静了,把手指乖巧的又在搁在白键上。

我知道她只是喜欢钢琴,但是,人生里交错一些事情,不只是你喜欢怎样就怎样那么简单。类似这么的一个问题,我也曾经很残忍的回答过她。

有一天的练习,她迟了,很明显的,她也哭过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一篇作文只拿了一半的分数,因而弄垮了总分,无法拿A。母亲责备了她。
“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以后不犯就是了。”
“可是,我不知道。”她有点失耐心的反驳我的话(这个,大概就是大人们说她不乖的样子)“我的《海边野餐记》作文,我只是写了弟弟游泳被水母嗤伤,我没有写‘我们带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回家’,这样就没有分了。”说着说着,她那才刚刚退潮的眼睛又泛滥了。

我有点不忍心,但是,还是说了一句
“人生里的作文有很多种,但是,如果是应付考试的作文,最好还是根据考试的要求和评准写。”
她咬了咬唇,有点不甘示弱的平静了下来(这个,大概就是大人们说她不听话的样子)。那天的练习,总觉得,她的手指压得很重,那些音符,也很重。

“老师,碧姬她怎样?”
“碧姬的进度很好。”
“可是你为何让她那么快的跳到下个程度的练习去?我看她之前的都还没有掌握好呢!”

我有点微愠。心里想怎么会有家长如此多要求,进度慢不给考试就换老师,进度快跃过现有的制度就投诉?我突然袒护碧姬。
“她的进度可以弹怎样的曲子我有分寸。”我的语气有点僵硬。
妈妈有点反应不过来,我转了一个语气。
“方太太,碧姬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只是需要时间适应制度。”
她点点头,但嘴角还是往下压。碧姬望着我,那瞳孔里的海洋,突然平和起来。

她听懂也好,听不懂也罢。妈妈紧张孩子的心情我是懂的,制度的一板一眼我们也很清楚。我和碧姬只是在无能为力之下,给自己找一点点的空间。

后来,碧姬离开这城市了。我和她的最后一堂课,她把头发放了下来。
那垂肩的头发,其实带点自然卷,非常有生命力。很符合她的神韵,她的个性。
我祝福,有一天,碧姬学成归来,带着她任性生长的自然卷,也许已经放肆的及腰,也许蓬松的让她的脸蛋看起来小了一点。她那双任意在黑白琴键上奔跑的手指,创作了属于她的歌曲,弹给我听。
那样的女孩,才叫碧姬。

(刊登在《普门》7月刊)

Wednesday, July 14, 2010

找巧克力



最近,发现,让自己倍感压力的,是这两个问题:
“你写完(论文)后什么打算?”
“你开始写(论文)了没有?”

这,比那些我已经免疫,兼能仪态芊芊,微笑应对的问题如:
"快点去拍拖啦。"
“bila mau khawin?”

前面的两个问题,更令我想找巧克力吃。

亲爱的朋友,如果你发现,我突然消失闭关,就好像婴儿要出恭前的静默,你就懂,我也许正在将脑袋劈开两半开始write up 的时候了。
还有,如果,我还没有工作,证明我还在找着。前途未朗。
那个时候,你大可喂我吃巧克力。肥死之际,至少抵消压力。

我会很感激你。

Tuesday, July 13, 2010

揾两餐0蔗....



已经有很多人不厌其烦的问我,这个过后要做什么?
我也不厌其烦的回答:看着办。看研究所要不要我咯。

是真心话呢。

无论你读到多高,除非有人出朝九晚五的员工卡缠在你的颈,不然,毕业还是等于失业的。

我其实有点不长志气,没有什么理想大志,工作,嗯,更多的是,揾两餐0蔗....
我没有说要努力攀爬要管一个实验室,我也没有想要挤进名校混饭吃。
我甚至也没有说为了要部署而去从事一些对未来有帮助的工作。

想起我以前打过的工,好像都是随意的,没有朝向某条件目标而来。

我最早的一份工作,不是教补习,我的第一份补习在中六。这一份中四就答应下来,我的第一份工作,是:陪一个聪明的小女生练电子琴。是的,不是老师,是陪着她练琴。
女生是个聪明的小女生,但是,母亲觉得家里没有人督促她练琴,她也不会自动的练习,所以,找个陪读,不,陪练的。
我就陪她过了一个考试。到最后为什么没有来我也忘记了,可能是我开始忙功课了。

然后,是“站”超级市场。卖某品牌男装。一个钟五块还是六块? 我忘了。
我还记得第一天下班,我没有回家,还往圣中的圣约翰生活营里钻。后来才发现,工作着实的累,需要好好休息。可是,几天下来,不习惯冷气,兼久站水肿的脚,回到家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
我就工作到农历新年。到最后为什么没有“站”了,呵呵,这个我还记得,我是被裁掉的。新年后销量大减,他们也不需要那么多人,然后,就留下漂亮的那位。我走了。:)

中六过后的长假,是大家都觉得应该善加利用的。家人希望我当临教,我却因为贪玩旅行错过了面试。结果闲赋在家。成绩稍好的女同学都当了临教,而那班男同学,我的兄弟们,有的在家里的店面帮忙,有几个来到了城市体验生活。
我晃来晃去,帮忙办了几个生活营,然后,听说有人在镇里那座新迁的国中开镜,就跑去试镜。结果,就当了两个星期的临记。除了得到了一个很好的经验,知道吃饭盒的滋味是怎样的,还有,就是那薪水帮我在大学时买了半部电脑。

大学毕业后,父亲骤然离世,我当时不想到城市工作,同时也清楚自己要继续升学。就在等待new semester intake的时候,我教了一班补习班。中三会考班的数理。我把5年的past year question做完然后逼学生也做了讨论。开学的时候,也是他们会考的时候。短短的师生缘,一晃就是几个月。除了补习,我也回佛教会帮忙,带活动,办营。

说开了,我的工作,没有希望要很长久的那种大志,大都为了要过日子。好像我的副业(就是活动啊,一大堆的营啊)才是要事。
即使来到研究所,还是如此。
人家说,做研究生:早上陪伴早餐的,不是报纸,是journal,发梦也要有论文的论点,无时无刻做统计分析,吃饭半途有了研究点子丢下筷子拿起笔来写公式,和朋友聊天半途突然推开桌子离开回到实验室里....

我呢?

那份薄粮,填饱肚子就够。
那论文,不需要当枕头。
纯粹,揾两餐0蔗....

现在啊,是不是 应该发奋图强,一定要给自己时间,好好把论文写出来。
研究,纵然无法轰轰烈烈,世人瞩目,功绩巍然,成就惊人,但也总要有点贡献的。

我没有想日后我会不会留在科学界,我也没有对研究所能留下我寄于厚望。但是,我只想,好好工作。

(对不起对不起,说了一大堆,我其实是解释,我离开的原因。)

Saturday, July 10, 2010

四弦日记(?? + 3)



面对

面对有两种。硬着头皮的面对,还是让自己练习着面对。

我的缺点,一直让老师不厌其烦提点的。除了压弦,就是
1)Slur 吃了拍子,拉不出那种一气呵成的优雅。
2)简单的scale 还好,一到 change position,下scale的音,就抓不回来,走了。
3)4 finger 手指(就是尾指)不够力。

那尾指,一直以来都是“偷鸡”的混着过去。吉他是,钢琴也是。
那slur,也是老缺点了,拍子不能默数。

我打开了宫崎骏的《龙猫》,满心欢喜,却瞄见那音符音符相连的slur。
啊啊,slur.....
宫崎骏的音乐(应该说,久石让编的曲),很喜欢用slur的,难怪就是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后来,老师给了我《Canon in D》的谱。都说in D, 歌曲又超过一个octave,所以,change position 在所难免。
啊啊啊,D major.
再看仔细一点,标着细细的4。
啊啊啊啊,forth finger。

老师说,你一定会练习的,因为是你喜欢的曲子啊。

我静默。

(老师利诱又成功,我会练习。)

Thursday, July 8, 2010

琐碎事十常八九



最近很多小小的事情,在生活的片刻中电光火石。可能在忙乱得近乎分裂的隙缝中。很多很短的想法,产生,失去,幻灭。
很想写很多东西....
但,打开了空白的这一页,却什么也无法组织出来。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大概也是用词谨慎了许多。

得罪人被得罪,伤人被人伤害。人家懂人家不懂,我不懂我不懂。
我错了他没对,我对他也没错。偶尔也会在心里拉扯。

就好像铁粉,零碎四散的,却不约而同的聚集,心理就好像有这磁,把琐碎琐碎一一的拉近。但,却只是铁粉。

当那磁变得巨大,我好像慢慢失去了一些能力。

我凝聚的能力。

Thursday, July 1, 2010

C大调女生(七)

(七)

琴键被弦拉着,才能够敲击;能够敲击,才能优美如天籁。(且先不说准不准)
我喜欢钢琴,因为我觉得钢琴既可以是独立,也能放低身段,和人伴奏的乐器。但是,当偷窥了钢琴的五脏六腑,才发现,每个琴键都有其奥妙,这每个奥妙的凑合,才能让钢琴成曲。
这个奥妙,和那根弦有关系。

学校的钢琴的弦,没有好好被照顾,唉,都出问题了。
我出了吃奶的力,把钢琴稍微推出去靠近插头一点,然后,开了电,给它保温。
钢琴好像刚喝了温牛奶一样,开始有点生气了。
里面的弦,一些的衔接处的木块还有了裂缝,我打开uncle Kent的箱子,还好,找到了替换的木块,我把受损的琴键拉出来,重新装置,然后,再用scale上上下下的给试音,抓了几个走音的调出来,一一调正了,然后,再仔细听,钢琴的声音总算恢复正常了。
同时也恢复自信。(我真的可以感觉到钢琴的自信)

看,那根拉着的弦多么重要,一失去力气,就走了调。
耗了一些时间,我有点累,所以一边弹着曲子来,一边掉进思索。(我练习的时候,也常常这个样子。)
那个,给坏人(其实他的名字是维仁,我就是爱用粤语叫他的名字。)拉着,让他自信满满的弦,是E major 和A major。
平时啊,如果不看谱,自由式的拉曲子,他爱拉着两大调的音调。我常常为此呱呱叫。
“哟,你要不要害我打那么多sharp?”
“嘿嘿。”他笑着,但坚持不换。“给你练习Scale不好啊? ”
“死鬼,好啊,你给我玩Bъ 看看!”
“嘿嘿。”他笑着,还是坚持不换调。
不过,当坏人在这两个调里,因为是在他弦里熟悉的位置,那首曲子,他总可以拉得比较流畅和感情充沛。
自信,就是一种,你将所有的信心倾于此,在这里,什么的问题都难不到你,有把握能够胜任的时候。

我的弦是什么?哪个让我自信的弦在哪里?
我还没有答案。
也许我C大调,不明显的。不过我懂别人的。

凤,当然是她钢琴弦,除此之外,还有她的英文。我见过她读英文小说的样子,专注;每次考英文之前,她根本都不需要翻书本做最后的冲刺将一些东西临考前塞进脑里的那种紧张,一副泰然,神气,内心自信不经意的渗透来到脸上的最表层。

老猫,唔,老猫的自信不在钢琴,她弹钢琴的样子不像凤般,怡人也自怡。她弹钢琴的时候,偶尔也因为不能跨过去的难度而眉头紧锁。(那根自信的线断了)我想不起她神气的模样是什么时候,大概,也只有在和我说话的时候,指示我做这个做那个的时候,才展现她的自信。
我就是她的弦了。

然后,我想起了金妮。我弹了一首情歌,那天金妮满脸春风,在我面前哼的。
那天,我一个人搭巴士到城市找金妮。
我骗爸爸妈妈说金妮会在巴士站等我,我一下巴士就可以看到她。事实上,我在巴士站呆坐了一个小时。

我第一次独自的旅行,那一个小时。
一开始,有点不畏虎的心态,我还觉得挺有趣的,第一次离开了自己熟悉的环境,在父母围起来的安全范围以外活动的我,在贪婪的咀嚼着刺激。慢慢的,糖衣退去,我开始紧张。
每个来往巴士总站的行人,都很陌生,偶尔被人瞄了一眼,我开始觉得每个人都不怀好意。

我的耳朵塞着跟姐姐借来的“走路的男人”,其实电池已经被我在巴士上耗完,但我还是没有将它拿下。我觉得这个样子,让我安全感。

金妮的出现,我蓦地开心,不是因为见到老朋友的开心,而是,我松了一口气。我为自己的安心而开心。

金妮当然也会拉着我话长说短的,但,后来,我渐渐开不到话题,而她的话题渐渐绕在他身上:

“我有男朋友咯。”她咯咯的笑。
然后告诉我说他们怎么认识。
然后告诉我说他怎么追求。
然后告诉我说他们在上个情人节到哪里吃一餐了。
然后告诉我说他送了她什么绒毛玩具。
然后他们怎么去派对。

我都静静的听。

“他让我觉得自己很像公主。”
然后她静静的哼起这首情歌。焦点飘离。她像是和我谈天,但是不是对着我说话。

我静静的弹起这首歌。

这首歌是金妮自信的弦。
还是,她的弦,是美丽,是爱情,是童话一般?
怎么我没有很实在的感觉。

老师的高跟鞋,踏踏踏的走进礼堂。我吓得马上站起来行礼。
老师挥挥手“不用了”然后慢慢靠近“你们华校生,很有礼貌哦?”
我有点不知该怎么回音,尴尬一笑,将手像“稍息”地放在背后。
然后想起什么的快速的提出要求:
“老师我可以把钢琴的保温器开了么?”我一时想不起保温器英文叫heater,比手划脚的,有点狼狈。
“钢琴,好了?”
“嗯,换了一些东西。”
“多少钱?”
“不懂,东西是我uncle的。”

老师给了我50块。我的第一份收入,年龄:15岁。
“谢谢老师。”我自然的鞠躬,兀自又觉得多礼,姿态有点僵硬。

“应该的。钢琴走音很久了”
“是”我抬起头,神气的,仿佛在帮钢琴叫屈,争取。
“刚才听你弹了歌曲。你有学琴?”
“有”
“grade?”
“4” 我低头,只要人家一问我这个问题,我就会低头。所以,我已经不轻易的让人家知道我会弹琴了。

“很好。keep it up。”
老师转身离开,然后又回过头。
“对了,你的名字是?抱歉,老师忘了。”
“林西。”
“林西。”
老师记住了。

我知道了,我的自信,在人家记得我的名字的时候。

而我让人家记得我的名字,是因为我修好了钢琴。
把东西调正,大概,就是那根弦了。
原来。